亭下水连空

毕竟真言趁醺酣,此间情有系,只是爱无关。

头像是亲友画的,不可以抱哦。

【少武】道

*少林x武当
*很短,一发完结,不知道怎么定义的脑洞,爽了要紧。

道人骑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披星戴月,往少林寺飞驰。枯枝上挂一轮阴惨圆月,马蹄声惊飞几只打盹的寒鸦。

夜半三更,大雪初停。车夫不肯载客,言马车轮子陷雪,野外遇群狼跑不脱。道人找不到马,只得翻入马棚,随手牵匹白马出来,给车夫留下两片金叶子。

白马并不很听话,总想往回跑。

道人伏下身,十分温柔地用冻红的手摸了摸马鬃:“我今天一定要到少林,拜托你了。”他一扯缰绳,白马嘶鸣一声,像是听懂了,大步飞驰而去。

月明星稀,群狼瞳孔若幽绿萤火,白马原地踏步,不敢向前。道人啧出一声气音,哈出半口白气,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像是什么信号,狼骤然扑上。

乌沉剑匣悄无声息开启,道人起手便是武当绝学斩无极。五柄墨黑巨剑狠狠砸入群狼中,飞溅狼血染了他一衣摆。

狼群被震慑退却,他又摸了摸马脖颈,摸到一手冰凉的狼血:“又耽误时间了。走。”白马扬起前蹄,喷个响鼻,马蹄蘸着血,雪地上留下一行鲜红的马蹄印。

冬日天亮得晚,多给了道人片刻时间。他催促着白马,近乎哀求和哄着的语气,教它跑得快一些,更快一些。

前些时日他重伤在床动弹不得,便有飞鹰传书来讲僧人近日要闭死关,除心魔,九死一生。道人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当即不顾伤也挣扎要去,武当怕道人伤出后遗症,又怕重伤未愈的道人遭仇家暗算,只得把人扣在门派里。

道人伤好了大半能勉强活动如常时,便瞒着师门翻窗下山。

明日一早,僧人便要开始闭关了。

雪又落如鹅毛,静默无声地掩去了马蹄印。

道人握缰绳的手本来很好看,掌心却有一道几乎将手掌切断的狰狞伤疤,指尖满是冻裂的细小伤口,露在外的皮肤已被冻得有些发紫。

他终于看见了重重树木掩映的少林寺轮廓。千山落雪,枯枝纵横,红砖黄瓦逐渐近了。

道人策马叩响少林寺紧闭大门上的门环,小沙弥揉着惺忪睡眼给他开门,一见满身血与杀气的道人,便吃了一惊。

少林乃佛家之地,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不肯杀生。道人见小沙弥的为难之色,立即翻身下马,打走那满身血痕的白马,又褪了染着血痕的鹤舞外袍草草裹了扔远,穿着单薄里衣问:“我能进去了吗?”

小沙弥问:“这样晚了,施主是来投宿吗?”

道人一垂眼睛,剧烈地咳了一阵。小沙弥连忙扶了扶他,道人哑着嗓子报了个法号:“我要见他。”

他几乎咳晕在满是积雪的少林山门前。他要见的僧人拿鹤氅披在他肩头,为他拂去了发上雪。

“道长怎么来了,”僧人道,“你不该来的,伤还没好吧。”僧人一手持灯,一手扶着道人往寝房去。

正是黎明以前最黑暗的时刻,他身上染着紫檀香味儿,手中一盏风灯划开黑夜。

道人说:“为什么我不能来?你要去做危险的事,我定是要来送你的。”他悄悄握了把雪,将咳在掌心的血给握去,再偷摸扔掉已经红了的雪团。

僧人忽然停下,道人心里一跳。然而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扭过头来,替道人把滑下的鹤氅往上拉了拉。

“这是我的鹤氅,袖子这儿有一道我笨手笨脚补的痕。”道人举起衣袖看了看,问,“你什么时候留的?我说怎么找不到它,我最喜欢这一件。”

僧人推开屋门,笑了笑:“是上一次道长在贫僧这里留宿的时候,大早上就急着走,忘了拿。这就派上用场了。”

他并不问道人为什么要来,也不问道人怎么来的,只是把道人领进生着火盆的屋子里,塞了个暖手铜炉便又出去了。

道人脱掉鹤氅和靴子,咳着钻进僧人被窝。僧人睡了大半夜,这会儿被窝里头还有点余温。他这时候才感觉到冻伤抓心挠肝的痒,喉咙和未愈伤口的疼,这些他都不管,只把有点紫檀香味儿的被子裹得更紧点,怠惰地揣着暖手铜炉缩成一团。

在他昏昏欲睡时,僧人提着热水回来给他擦脸和手,又在他手上敷了药,喂下两颗药丸。

道人昏昏沉沉地任他摆弄,发冠散了几缕,僧人便帮他取下来,搁在一边。因长期束在冠里,长发放下来微微打卷。

他半夜匆匆地被喊起来,未穿般若衫,只穿着月白的僧衣,同道人和衣而卧。

这是认识第几年了,僧人也记不太清。彼时年少鲜衣怒马,总觉得自己能纵横江湖,做那江湖中最独特的一份子,绝不走令人扼腕的老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脱不了俗套,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从前有一位少侠。

不知道第几年,道人依旧是那样,清风明月,穿着一尘不染的鹤舞衫,长发全部束在冠里,垂头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道人在他身侧蜷得像只猫,他拉过道人藏在被子里的爪子,细细查看掌心那道狰狞的贯穿伤口。

这一道是他们在不归谷被人围追堵截时,道人伸手为他握住了偷袭背后暗器所致的伤,所幸没有伤及筋骨,武当使的是以气御剑的路子,影响不算太大。

僧人指尖在那道伤疤上又轻又慢地触碰,生怕碰疼了道人。武当的香火味儿总在道人身上绕着,浅浅淡淡的,被寺内紫檀木的味道压住了,可又时不时能闻到,若有若无。

他在一片黑暗里闭上了眼睛,默念经文,以驱赶时不时在眼前出现的心魔。

那心魔长了一张同道人一样的脸,眉角一颗痣,穿着鹤舞衫,会抿起唇笑,衣摆那么长,几乎拖在地上,可偏偏又一点儿尘土都不沾。心魔什么都不做,只是笑着趴在案几边,看僧人抄经参禅,看他打坐练武。

然后就有剑从心魔胸口穿过,心魔咳出血来,带着不可思议与不甘,慢慢倒下去。

再过上一柱香,心魔又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样笑,或者为他磨墨,或者念道德经。

是魔怔了,眼前尽是道人当时重伤的画面,成了心魔。

他身为佛门弟子,一不该动心,二不该救不了道人,仍然是自身的不足。

以身渡道人脱离苦厄,做不到。

道人迷瞪了一会儿,忽然醒了,一蹬腿儿,差点把僧人踢下床去。他道:“我怎么睡着了?”

僧人抽回握着他那爪子的手,道:“给你上的药,有安神效果。你睡吧。”

道人瞪眼:“不行。你这个混球,万一闭关出不来了呢,这不就是最后一面了。最后这点时间还睡觉,我多亏啊,跑这么远。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看了看天色,外头似乎已经快要亮起来了,屋子里暖融融的。道人仍然蜷着,不知道刚才僧人给他喂了什么药,这会儿嗓子已经不疼了。

僧人微微笑起来,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很好。”

道人抱着暖炉,慢慢道:“每次问你,这样怎么样,那样怎么样,你都说很好,很满意。”

僧人摸了摸道人的指尖,已经回暖了。他仍然躺着,闭上眼睛:“出家人不打诳语。”

道人说:“我记得你这里有我以前随手买的满江红,明日我穿那个,还暖和。”

僧人道:“好。”

道人也不问为什么闭死关,他想见一见僧人,其他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对自己可能落下的病根也不操心。僧人什么都懂,那就更不必说了。

大道在心。

道人说:“我的鹤氅,就留在你这里了。记得帮我好好收起来啊。”

僧人道:“好。”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僧人在心里默念,渐渐便睡了过去。这夜没有垂着微卷长发的心魔坐在他床边,道人挨着他也睡着了,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清晨撞钟,沙弥扫雪,天将破晓。天光被网格窗切得破碎,斑驳地投在屏风上。

僧人将那件道人只穿了一回便不愿意再穿的满江红搁在床头。他总说那衣服太红了,买的时候没看清是血一般的红色,和僧人站在一起太不相称。

药效缘故,道人睡得很沉。

僧人低低地念了一句佛号,道:“贫僧走了。保重。”

大约是僧人叮嘱过,晌午便有禅医寮的弟子敲门进来唤道人,并送了清粥小菜和一碗药。

道人问:“他开始了?”

禅医寮的弟子回答:“是,师兄清晨便开始了。道长要在少林小住几日么?上一回道长同师兄论佛与道,那可真是精彩。”

道人笑了笑,道:“佛道不同源不同归,可辩之处自然多。他选了他的佛,我也选了我的道。他懂,我也懂。”

禅医寮弟子摸不着头脑,又不好贸然问,便道:“道长同师兄感情很好啊,师兄早上还特意叮嘱,道长赶路舟车劳顿,又服了安神药,中午再唤。”

道人又一弯唇,笑道:“是呢,生死之交。不住啦,贫道这就回武当山去。你们禅医寮的猫还在不在?我想看看猫再走。”

他回到武当山去,论道弄鹤,习剑听松,仿佛再不问江湖事。

过了一段日子,也许很短,也许是七八个月,道人记不太清了。禅医寮小师弟给他发了飞鹰,言师兄出关,可喜可贺。

道人托人送了一份重礼,没捎去只言片语。

直到为他把脉的云梦姑娘说,伤已好全,道长可以随便蹦跳了,郑居和师兄彻底放下心,他这才牵出马,往少林去。

又是一个落雪的天气,竟然已经过了一年。

少林之外,崇山峻岭,深山藏古刹。道人驻马山门下,千级石阶蜿蜒而上。他没走山门入寺,而是栓了马,孤身轻功往山上去,雪地上仍然是一行孤零零的脚印。

道人在山上眺望少林寺,红墙琉璃瓦,钟鸣悠远,梵音不止。

有猫颇为熟稔地拽他衣角,然后爬上肩来。禅医寮内的猫都是附近的野猫,湛海给它们一口素食,渐渐就聚在附近了。

这只猫被湛海起名叫大喵。道人似乎是天生会亲近动物,鹤也好,猫也好,都十分乐意同他接触。

大喵舔他的脸,对着少林方向大声喵喵,像在问他为什么不进去呀。

道人摸着大喵的橘毛,云淡风轻地道:“佛有佛法,道有道法。贫道不必进去了,在这儿看看就好。不进去啦。”

大喵十分不解,又舔了舔他的脸。

道人笑了,揉着大喵的猫脸道:“贫道和你说大道无情做什么呢,你只是一只很重的小猫咪。”他放下大喵,运起飘渺的墨气,“看也看过了,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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