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下水连空

毕竟真言趁醺酣,此间情有系,只是爱无关。

头像是亲友画的,不可以抱哦。

【少武】知与谁同(壹)

少林:如是     武当:齐常羡

*非常规武当,皮这一下我很开心,真皮非人造革
*瞎撩一把手
*能接受就来踢狗→

……我有一种我被屏蔽了的感觉。

壹  少年听雨歌楼上

金陵的花才开了没两天,温度已经成将入夏般的沉闷粘腻,锦鲤掀起的水花也被灰沉的天映得脏兮兮。点香阁附近木桥下数不清的锦鲤聚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云,僧人二指捏着鱼食往水里一点点洒,十分挣扎地思索。

他买了三大包鱼食,在这儿站了半天,把桥下的某些贪吃锦鲤撑得几乎翻白肚。出家人不便入风月地,可香帅就在阁中等着……不可有第二人知香帅在此,便不能托人入阁询问。如是握着禅杖,在点香阁大门口站定,禅心虽定,可僧人性懒,懒惹麻烦,还是不愿进。

如是双掌合十,假装自己是块杵在门口的木头。

然而有人冷不防从背后飞起一脚,用力很巧,刚好把他往前踹了几步,踢进点香阁大门。如是习武多年,禅杖在地面一撑便借力站定。出家人讲究修心,如是不恼,然而不能平白无故被踹一脚。他平平静静一抬眼,扭头在众多姑娘或寻乐子的客人中寻找罪魁祸首。

如是人生第一回进点香阁,没有想象中风月无边,也没有旖旎温柔乡,只有背上一个还带灰的大脚印。

云青青兮欲雨,罪魁祸首提着柄油纸伞,袖袋里不小心露了小姑娘塞的绣花帕子一角,颇无辜地看了他两眼,望天道:“哎呀,下雨了。秃……大师看贫道做什么,莫非是想借半边伞么?”

道人这么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抖开了伞,倾一半到如是头顶,伞上艳红的锦鲤游入水中。天边一声惊雷,雨敲在点香阁红瓦上嘀嗒作响,再溅上道人玄黑衣角。

如是眯着眼睛打量道人。道人未语带三分笑,有些风流意,甚至称得上是轻佻。道人一偏头,如是看见他背后不太老实的金色剑匣,一开一合,咔哒咔哒显示着存在感,匣上镶的宝石价值不菲。

武当弟子的专属武器,江湖人称棺材盒子。

“去哪儿,贫道送你一程。”

一副调戏良家小姑娘的口吻。

如是从他伞下退开两步,双掌合十,稽首道:“多谢施主,贫僧有斗笠。”

道人道:“啊,哪儿有斗笠,贫道怎么没看见?”说着他一把掀下斗笠,扣在自己脑袋上,义正言辞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看见啊。”

“……”如是道,“道长方才为何踢贫僧?”

武当弟子促狭地一掀唇角:“贫道瞧你在点香阁前踌躇,想必是要进又不敢进,不如贫道帮你一把——不收钱,不必谢我,做好事不留名,我是蔡居诚。哈哈!”

如是看他两眼,委实不太想理他。少林高僧游历江湖并不太久,也曾见过武当弟子,个个仙风道骨,比华山雪还清冷三分。面前这一位武当弟子袖口露出嫩粉色手帕一角,离得近了还闻得见道人衣领上沾的脂粉气,生了一副好皮囊做掩护,然而眼角眉梢具透着一股子欠揍意。

“怎的不理人,无趣。”道人嘀咕一句,“还未请教秃……大师法号?”

如是便简简单单地道:“如是。”他一伸手,把道人扣得七歪八扭的斗笠摘下,扣回自己光溜溜的脑壳上,再稽首道,“蔡施主,贫僧还有要事在身,后会有期。”

道人一愣:“我姓齐。”

如是也一愣。

道人便噗地笑出声来,开始只屈指抵在唇边,后来放弃了掩饰,哈哈大笑起来,一面抹着眼泪,搭着如是的肩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你这和尚,我说我叫蔡居诚,你就真信?你没有见过点香阁头牌蔡居诚么,那是我二师兄!点香阁哪里能这么轻易放头牌出来遛?哈哈哈哈哈哈!”

“此为贫僧第一回来金陵,不知点香阁头牌为何人,但武当二师兄的事有所耳闻。”如是认真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说,贫僧信,如此而已。”

道人看向如是,如是坦然地回看。也不知道这和尚吃的什么斋,竟比天天喝酒吃肉的道人长得还要高一点点,眉眼沉静,仿佛面对的不是踢他一脚又耍他一道的欠揍货。果真是众生平等。道人嗅到雨时翻卷而上的湿润尘土气味,自钟鼓楼一路晃来的闷热转瞬就被雨来凉意给驱逐了。

于是道人也静了下来。

“齐常羡。”道人执着伞,朝如是倾下半边伞面,笑道,“记好了,齐常羡。”

有姑娘眼尖看见了这点香阁常客,笑意盈盈开窗于阁上娇软唤齐道长。

齐常羡抬眼笑应:“贫道在呢。”没等如是说出第二句告辞的话,他便身似一鹤,飞身而上。然而齐常羡身在半空,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扬腕将手中纸伞以内力推向和尚。

剑匣倏然开启,几柄飞剑绕在他身侧,锋芒短暂一现,又铮地一声钻了回去。道人朝和尚一眨右眼,潇潇洒洒踏窗框翻入点香阁中去了。

如是只好接住那柄伞,撑着走了。和尚去寻香帅的路上,躲开想要挽住他手臂的姑娘,不太着调地想,刚才那武当弟子,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比较像武当弟子的。

人生苦短,须且行乐。齐常羡同花魁斗酒猜字,早已将方才一时兴起招惹的和尚给抛到了脑后。此人嘴贱又手欠,当真是仇者多友两三,可他不在乎,打完架便背着剑匣上点香阁来,随手扯位姑娘的牌子,枕着姑娘软绵绵大腿美滋滋睡一觉,还有貌美姑娘给打扇念书,高兴了就摸出银票随手拍在桌上,任她们自己分。

齐常羡揽着花魁的肩,就着她手饮一盅酒:“十年梨花白……哎呀,姐姐又换口脂了,真好看。改日有空,贫道去给你雕支梅花簪来配这妆。”

直把花魁哄得心花怒放,扭身便在他脸上落上艳红唇印。要亲上那张满是甜话薄唇时,齐常羡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偏开了些距离,笑嘻嘻道:“姐姐这样好看的口脂,怎能在贫道脸上糟蹋了?该多留一会儿,给贫道赏赏。”

于是姑娘也明白了,弯起红唇来,只劝酒谈诗。分明是拒绝的话,却给他说得甜又在理,让她生不起闷气。花魁佯作委屈道:“奴家怕是在道长这儿失宠了呢,往日道长都要听奴家的琴,今日怎么不听了?”

齐常羡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贫道自然是喜欢姐姐的,只是今日大雨潮湿,扰琴音色,怕影响姐姐发挥。”

花魁被他那眼神看得耳尖通红,只得垂下头去,专心斟酒。

齐常羡屈膝侧坐窗台上,喝了会儿酒觉得无聊,同姑娘告别,又翻窗走了。这闹腾货就是不走门爱翻窗,仗着一身好轻功瞎晃。梁妈妈同他交际过几回,晓得这货是个什么性子,干脆由他去了。

闹腾货翻到走廊上,难得老实地沿着长廊走下去,反手扯下剑匣抠下几块极品宝石揣进兜里,敲响了尽头的房门。里头传来青年中气十足的怒吼:“滚,不见!”

“二师兄。”齐常羡轻声说,“我替闻师叔来看看你。”

里头忽然没了声音。他推门进去,才开一条门缝,门就从里面哐地一声被人合上了。齐常羡也不说话,以内力注手强行开条门缝,里头的人内力尽失,抵抗不住,恨骂出声。齐常羡俯身,把宝石放在开出的门缝里推进去,然后关了门。

“二师兄。”他摁着想要砰然打开的门,笑道,“你的鹤翅看来已经折了。我来看你是一时兴起,也付了钱,东西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二师兄别再把我关在门外,不然我就喊梁妈妈来沟通感情。”

不等蔡居诚出声,他就利落地转身跑掉了,顺手掀开个木窗翻了出去,慢腾腾几个起跃落地,踩着地面还没干的积水,同姑娘们一路打着招呼出了点香阁。

如是拜会过香帅,沿着石子路出点香阁,远远就见背着剑匣的道人被姑娘簇拥着出去。如是眼尖,瞧见道人剑匣上的极品宝石一颗不剩。来点香阁,用脚趾头想都晓得道人要做什么,况且他还一呼百应,看起来是出手阔绰的熟客,至于宝石,大概是讨好哪位花魁去了吧。如是捏着手里的伞,找不到机会还给道人,只得作罢,同时依据眼见为实,对齐常羡有了个轻浮又好色的印象。

齐常羡打了个喷嚏,摸出不知道哪位姑娘塞给他的帕子擦了擦,随手扔了。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声名如何,反正他不会掉肉。想了想,齐常羡去摸了个王猛的瓜,一路抱着哈哈哈哈哈狂奔而去,把王猛气得在后头跺脚。

他架着二郎腿把瓜扔在金陵路边随处可见的桌上,指挥飞剑切瓜,竟然切得很整齐。用以见血的神兵利器上全是西瓜汁,齐常羡就再摸一块还带香味的锦帕,仔细擦净剑,随手投进剑匣中,还要同看呆了的小贩道,“看什么看,谁规定剑只能作武器用,不能切瓜啦?没见识。”

啃了两口,齐常羡觉得不甜。闲不住的武当弟子左右看了一圈,目光逮住了提禅杖经过街口的和尚。哎,这不是刚才在点香阁碰见的秃子么……好像叫什么如是。这名字真骚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齐常羡想,身形一动跟了过去,猛然从背后搭上和尚的肩,笑唤一句:“如是大师。可别回头啊。”

他从身后伸出两只手,摁着两边斗笠,将和尚的脑袋固定住,不让他转过头。

两只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是常年练武的劲瘦有力。左手手腕上一条黑绳松松绕三圈,坠着个滴溜晃荡的光滑小木筒。如是定睛看清,木筒上以粗糙刀工刻常羡二字。和尚被摁着斗笠,好脾气道:“齐道长。为何不可回头?”

齐常羡不摁他了,背后圈着和尚的肩,哥俩好般勾肩搭背:“据说呢,夜间独行时有人拍你肩膀,回头就会被狼咬断喉咙。”

如是点头道:“也有夜间听见有人唤名字的说法,若是答应,可能会被勾了魂去。”

“哦?”齐常羡笑了一声,忽然松了手,从背后再拍他肩膀,“如是?”

如是不慌不忙地扭过头去,直视道人的眼睛:“齐道长是想做鬼魅,还是想当一回狼?”

道人说:“哈哈哈,谁知道呢,也许都想。不是说了不许回头的?”

如是听他胡扯,又抬眼看天色。天幕被雨洗得透亮,镶着黑曜石般的星子,一抹嫣红还顽强地挂在西边鳞次栉比的楼阁上。

“可道长非狼,也非勾人心魄的鬼魅。”如是一本正经道,“若贫僧不回头,道长当如何?”

“哦?你怎知道贫道不是。”齐常羡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半点不在乎形象,又戳僧人衣上流苏玩儿去了,“不如何,叹一声你无趣罢了。不过既然大师回了头,贫道不做点儿什么,是不是不太对得起这怪谈?”

如是又看见那不老实晃荡的小木筒,挂在道人左爪子上,让道人看起来像一只成精了的信鸽。“贫僧不知如何为有趣。齐道长拦贫僧,所谓何事?大约不止来说怪谈的吧。”

齐常羡道:“哦,差点忘了,请你吃瓜。”

如是:“……”

如是当真是摸不太懂道人的心思,鬼使神差地,他跟着去了。他把绘锦鲤的油纸伞还给道人,走了没两步,就见木桌上一排整齐切好的瓜。

……还真是吃瓜。

齐常羡一撩下摆坐了开始啃瓜,如是就跟他对坐啃瓜。齐常羡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分外冷酷,唇线一抿冷如吻刀,坐姿散漫又随性。注意到如是的目光,齐常羡朝他笑了起来。

齐常羡吐暗器似的突突突吐西瓜籽,道:“怎么,移不开眼啦?”

如是垂下眼睛,懒得理他。

“你吃贫道的瓜还不理贫道,这是个什么道理?”齐常羡道,“你大概在心里说,‘这个道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非要晚上扯人啃瓜’是不是?”

僧人慢慢吃掉一片瓜,不言语,像默认。

齐常羡于是笑起来:“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问的话,就一句我想做,这么做我开心。”

僧人微微笑起来:“道长怀一颗赤子心。”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这笑了不是挺好看的么。”齐常羡评价道,“把那斗笠摘了,跟颗大菌子似的,白瞎一张脸。”

僧人无奈地摇头:“出家人已不拘外表。”

齐常羡便自己动手掀了如是的斗笠,又扣自己脑袋上了。大概是有人分享的缘故,瓜也甜了些,他吃了几块,剩下的全推到僧人面前。天边挂一轮镰刀似的月,他百无聊赖地支起手肘,放肆地打量僧人。僧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瓜,却把瓜握出了书卷气,沉静眉眼无端让齐常羡也跟着静了下来。

齐常羡一时间很想摸一摸僧人沐浴着月光的脑壳。

这样的人好像该坐在镰月上,僧衣堆叠脚面如云,玉般的手指握一卷经书慢慢翻看。

齐常羡头一回如此仔细地看如是的脸,看了半天,突然问:“你是不是少林里最好看的和尚?”

如是啃掉了最后一片瓜,答:“贫僧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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