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Pioneer
2017喻文州生贺24H/5H 花式吃鱼用爱蒸煮！
◇王喻，瞎扯向，参考北欧神话较多
◇夹带几句话黄橙与韩叶
◇pioneer意为先锋者
0
“在隆冬，我知道了，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加缪《重返蒂巴萨》
1
黄少天背着他那把一天擦八遍的宝贝剑，步履轻快地在炉子边跳来跳去，仿佛在跳大神。他在禁闭室里蹦哒了一上午，还没有人来偷偷放他出去，证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往常最多半小时，他就能重新回到前线或者去为领袖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整个上午都没人来探望黄少天，只有苏沐橙托人给他添了个烧燃料的暖手炉子。
一般人家连煤炭都点不起，在如今的环境下，探索与采矿都无比艰难。毕竟铲子打下去，触到的是冻的像铁的泥土。用叶修的话来说，拿一块冻土可以砸死狗。
冬天过去后还是冬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两年。枯萎的藤条攀附在禁闭室狭小的通风口铁栏杆上，摇摇欲坠。
“不就是脱离队伍干了一波稳的嘛。”黄少天对着火焰嘟囔，“又没有人受伤还收获了不少猎物。不给我吃就算了居然还关我，人情冷暖世态……”
他话还没说完，禁闭室的门忽然哐地一声被人打开。苏沐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拽着他不由分说往外走：“跟我走，去元老院。”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跟他们说降职可以罚扫厕所也可以但我不要关禁闭。哎哎哎你别拉我衣服，光天化日的你要对我上下其手还是怎么着。”
“你脱队以后，探索到矿藏并直接报告给喻文州了吧。”苏沐橙瞪他，“元老院和喻文州他们为了要不要去挖吵得不可开交，你被关禁闭也是因为元老院迁怒了你一下。”
黄少天哦了一声，问苏沐橙要了一根带给叶修的烟叶子，叼在嘴里没个正形地跟着苏沐橙进了元老院议事厅。
元老院的七个老头子都分别坐在属于他们的高柱上，地位越高柱子就越高。喻文州站在地面，不卑不亢地抬着头说话，高大石柱把他衬得很渺小。
他微侧过头来看黄少天，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活下去的愿望与野心。
喻文州开口问：“王杰希呢？”
苏沐橙道：“狩猎返程途中。”
大长老不理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去问黄少天对这件事的看法。黄少天在浩劫开始时就带领先锋队在恶劣天气中穿梭巡游，冒着生命危险带回物资与改变后的地形资料。他是浩劫之中一柄方向明确的剑，他的地位毋庸置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只是他的话大部分时候元老院都不听，因为太长了。
黄少天从兜里摸出两枚铜币，二指分别捏着挡在眼睛前头，“当然是同意开采了，因为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六长老道：“出去，门在那边。”
黄少天不怕他，闪身躲在苏沐橙身后对六长老做鬼脸。苏沐橙肩上还扛着重炮，大部分弹药以魔法驱动瞬间压缩形成，只要魔力充足，她就是一座行走的炮塔，很难想象她怎么扛着几百斤的重炮健步如飞。她反手就用炮筒给了黄少天一下，“不要动手动脚。”
黄少天：“在这个冷漠无情的社会，只有这炮筒还有点温度……”
经黄少天这么一闹，喻文州轻松了不少。老头子们的注意力大多都转移到黄少天身上，黄少天撒泼耍赖口若悬河，元老院又拿他毫无办法，最多关个禁闭。降级和体罚黄少天都不在乎。
谁会蠢到在浩劫期间动手折断自己锋利的剑。
喻文州自若道：“如果各位长老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准备去开采资源了。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得到的，这座要塞的人想要活下去，就需要能源。”
“不能确定这矿的品味，也就没有价值去冒险。损失的不是你，是元老院。这件事容后再议。”大长老下了逐客令。
喻文州于是礼貌与元老院告别，出门就对黄少天点点头，示意他全都清楚了。
黄少天吐掉烟叶子，冷笑一声。“全要塞的人都冻死了他们也冻不死，当我不知道他们手里囤着燃料啊。”
喻文州道：“省着点能用半年呢。”
“要塞里需要供应幸存者的生活能源，还要分出大量能源来保证农作物生长，现有储备不够。”喻文州说，“既然这场浩劫被命名为诸神的黄昏，那么造出神的旨意也不是不可以。”
“我从不信神明。”喻文州最后说。
2
去找王杰希的路上，喻文州看了半天的历史文献。他在要塞仅存的小的可怜的图书馆里翻了几个小时，总算找到一点历史的只言片语。
和这两年的现实做过比对后，喻文州越发确定了他想法的可行性。
代步车的窗玻璃用石英制作，能源来自镶嵌在车中心的水晶。现有的很多魔法与机械结合的产物都来源于雷霆，他们在浩劫中的贡献完全不输给开荒者。
车窗外只有一成不变的灰冷色调，往日意义上的白日里，幸存者们都在门前挂一盏橘红色的灯，来区分白昼与黑夜。
名为诸神的黄昏的浩劫到来之日，人类生存名叫中庭的世界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降雪与霜冻，刺骨寒风终日呼啸在灰沉大地。
夏日与温暖仿佛永远不会到来似的，作物枯萎化作硬邦邦的冷冻枝干戳在冻土中，因饥荒瘟疫与寒冷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追逐日月的狼群时隔千万年再度在高山之巅奔跑不歇，并再次吞下了它们的目标，从此天穹上再没有日与月的更替。
古时记载的神话传说中，诸神的黄昏是世界毁灭并重生的日子。
人类从未如此渴望世界的重生。
因此这与古时那瑰丽的神话传说部分情况相似的浩劫，便被直接命名为诸神的黄昏。
诸神的黄昏到来的第一年，人类措手不及，但他们展现出了强大的适应力与创造力。一座座要塞被修筑而起，运用能源给作物不间断供暖以获得微量且管饱的食物，狩猎与探索队伍不断没入肆虐风雪。
这是诸神的黄昏到来的第三年。
“浩劫中出现过神话中的怪物，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神明。唯一跟神挨点儿边的王杰希，好像也只有几百分之一的神明血统。”喻文州自言自语，把要点记录在他的小本本上。
并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连叶修都解答不了。
也许叶修知道，却不愿讲。
在车上借着微弱光线看久了文献，喻文州眼睛发酸，抬起头眺望远处，视野里一片生机勃勃的绿。
王杰希骑着扫帚悬浮在喻文州车窗外头，从前常被调侃浑身青青草原的制服在没有其他色调的时候也显得格外好看。他对上喻文州的目光，笑了一下，没有任何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喻文州就在石英窗上哈了口气，绘出一张招牌笑脸。
王杰希身后传来刺耳的刹扫把声，他往后看，微草小队的副队长和队员们冲王杰希挤眉弄眼，然后果断转头换了一条路。
“队长加油啊！”他们小小声给王杰希鼓劲儿。
一群骑着飞天扫把的家伙穿梭在点橙红色灯的要塞中，差点让地面的霸图部队把他们打下来。
王杰希能把扫帚骑得跟小说里一样眼花缭乱，人送外号魔术师，许斌就只能保证自个儿不从扫把上掉下去，有时候还悲惨地在半空中树袋熊似得倒挂着。
喻文州打开一边车门，王杰希从善如流地带着一身寒气滑入车内，把喻文州冻得一哆嗦。
王杰希解下斗篷扔在喻文州腿上，“嗟，盖着。”
喻文州瞥他一眼，展开斗篷当被子，递去他查阅到的资料，“看看这个。”
“这些文献你找了多久？”王杰希抖了抖一打纸头，“上面其实有很多废话，真正有用的部分都在灾难里消失了。”
“没多久，来见你之前总要做点功课。”喻文州道，“这次因为能源问题要找你帮个小忙。”
喻文州用手指比出个微小的区间：“这么小。”
王杰希皱眉道：“我回来的路上碰见黄少天了。”
一句话描述出的灾难。
喻文州几乎能想象出剑圣双手叉腰拦在王杰希的必经之路上，一剑把王杰希从扫把上撩下来开始嘚吧嘚嘚吧嘚的场景。
喻文州同情道：“其实多听一听就习惯了。”
王杰希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我不想习惯。”
到了阿黄看门的微草大院，王杰希牵起喻文州往他的单人卧室走，“情况我大概了解了，需要我帮什么忙？”
喻文州把手放进王杰希平摊的掌心，跟着王杰希朝他卧室走，一面斟酌道：“现在日月都被狼群吞噬了，但还有星星。用你的星辰，造出神的旨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元老院是目前最高的权利机构，凌驾在他们头上的只有神。信仰和活命，自然是活命第一位。”
喻文州的计划很简单。在诸神的黄昏的严寒里不可能自然生长出食物，没了能源就意味着没有温暖和食物，资源枯竭了大家一起死。
既然元老院舍不得使用他们手里的财富，那就造出比他们更权威的神意，逼他们放出劳动力。但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把元老院打得措手不及后就不好用了。
元老院也不是傻子，走出这一步以后，他们的矛头立刻就会对准喻文州。就算在浩劫里，他们仍然猜忌，仍要把所有东西掌控在手心。
他理得清楚的东西，喻文州怎么会想不到。
王杰希看向捧着茶杯暖手的人类领袖。在外头一呼百应的领袖盘腿坐在王杰希床边，落落大方地裹着他的被子取暖，脊背挺得笔直。
王杰希暗暗想，好腰。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这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喻文州抬起眼睛笑，吹着茶叶梗道：“我只是要活下去，活着才是最艰难的事。在我的家族里，有人做了殉道者，而我偏要活着。”
王杰希短暂地沉默了。
王杰希道：“这件事关系到在要塞中的微草，所以我答应，但这不代表我背叛祖先。如果我否定神，就相当于否定自己。”
“我知道，神的后裔嘛。”喻文州眯着眼睛看窗外，一成不变的灰白雪景，掺杂万千橘红暖光，“目前有怪物复活，但没有出现过神，会不会出现都是未知数。如果他们出现并怪罪谁的话，责任我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杰希伸手把喻文州连被子一同抱住，拍了拍喻文州后背。
难为他对着一坨被子还能准确找到喻文州后背。
喻文州从被子的缝隙里努力伸出手，回抱了瞪着大小眼思考的王杰希。
“那什么，灭绝星辰你是不是没收起来，戳着我了。”
“……”
3
“是呀，我就是黑龙，日行八万里还能喷喷火烤肉。不，我不抢公主。”
男人撑着伞蹲在石阶上跟好奇的小孩儿们说话，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斗，语调散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风雪也不能阻止孩子们的热情，他们将信将疑，睁着大而不谙世事的眼睛望着他。
其中一个大点儿的孩子说：“这么说你叫尼德霍格了？我妈妈说世界上只有一条黑龙，它的名字就叫尼德霍格。”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尼德霍格。最后的大战过后，它的黑翅上挂满骸骨，沉重地飞过大地，消失在无底的深渊里啦。”
“切——你根本就不是黑龙。”孩子们嚷嚷。
他对于小孩子格外宽容，只是懒懒地笑，然后给他们讲故事。例如一刀子干掉了王子的美人鱼，左等右等等不到勇者来救的公主自己打败了恶龙，臭味相投的巫师和黑心术士，或者会吧嗒吧嗒讲话把人吵死的宝剑。
男人说：“有人给我讲过，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真的有那么久吗？”
男人答：“不啊，讲故事的人是个结巴。”
孩子的家长在差不多的时间找出来，见了男人耳骨上的血色龙形耳环，立刻拽着小孩飞快地离开，“那是最可怕的尼德霍格，你以后可不要接近他，小心被他一口吃掉！真不明白为什么允许这么危险的东西在要塞里……”
“他不是尼德霍格啊，是给我们讲故事的叔叔。”
“他是！他会吃掉你的，像我们吃饭那样。”家长胆怯地回头望。
男人轻巧跃至地面，抬高了伞沿，露出一直被遮挡住的眼睛，瞳孔黄金一般熠熠生辉，“这是何等的卧槽，讲个故事都能被当成吃人黑龙。我生平很清白的好不好，捡到金币都会交给老板娘。”
“谁叫你长得就不像好人。”方锐突然从街旁二楼的窗户探头，“小孩儿的家长都放心他们跟我玩，你瞧瞧我这天真的眼神。”
叶修打了个响指，烟斗亮起火星：“既然你魅力这么大，为啥小孩都喜欢老魏？”
方锐一脸严肃：“可能是因为老魏看起来就像他们爷爷？”
二楼另一扇窗户伸出死亡之手的上半截，作势就要点这两个家伙，“我说你俩是演罗密欧与祝英台呢？哎操好冷。”
叶修悠悠吐了个烟圈。
要塞里的居民收起了挂在门前的灯，街道立刻就暗了下来。星辰落在暗紫色的天穹上，像龙过去收集的亮闪闪的钻石，唯独缺了一颗最大的月光石。
“我靠！”叶修忽然一拍大腿，“老魏你看看你那好徒弟。”
方锐使劲儿探头：“携手上天，情比金坚。诶嘿还挺押韵。”
死亡之手全部收回了屋子里，窗户被啪地关上。方锐听见隔一道墙的魏琛重重感叹儿子大了不由爹。
叶修问：“老魏咋了？”
方锐挤眉弄眼：“想找老伴儿了。我看老板娘就挺好的，不考虑考虑吗老魏？”
魏琛：“滚犊子！”
要塞空中，几道流光从王杰希袖中滑出，直飞天穹，数颗星辰骤然亮起，组成某种玄奥的图案。王杰希左手牵着喻文州，两人一同朝着星辰亮起的方向行礼，严肃地像在对待一场神临。
叶修看了一会儿，总算看出点门道。“大眼加喻文州的力量不够完成这个魔法，处理不好会造成反噬，我去助他们一把。”
“豁，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这样才好开口要价啊，目光短浅的人怎么会懂。”叶修腾空而起化作原型，巨大翅膀在身后展开，漆黑鳞片反射星光，他睨了方锐一眼，消失在原地。
魏琛死死抓住黑龙的翅膀尖挂在上面，在风里像片布一样摇摇晃晃。
为了神临效果逼真到能够瞒过元老院，王杰希动用禁术做足了表面功夫。从前流传下来的禁术缺胳膊少腿，拼拼凑凑勉强能用，用起来才发现魔力消耗大得惊人，加上喻文州都补不完窟窿。
他本来能借助星辰之力短暂飞行，现在只觉身体被掏空。
发觉在下坠的同时，王杰希强硬地拽着喻文州在半空中转身，改为自个儿垫底的姿势。喻文州一个拼脑子的，力气没王杰希大，挣不开便由他。
要塞的建筑物间，剑圣正全力向领袖坠落的方向飞奔。
喻文州眼角扫过逐渐旋转放大的要塞地面，冰雪与冻土正张开怀抱等待他们，他的头被王杰希死死护在胸口，一边心想还好王杰希胸前没有两座山。
“你说要是我们都变成女人了谁的胸最大？”
王杰希张口就来：“我猜是张新杰。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王杰希头发被吹得贼乱，连大小眼都看不到了，他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对洗剪吹贵族，不知道的还以为狗男男殉情呢。
喻文州笑了一笑，用最后的魔力念出了黑暗之爪的咒语。
地面阴影蠕动凝结成黑色巨爪向他们抓来，术士没什么能够飞行的咒语，因此在瞬间只能勉强用抓取类的咒术缓冲片刻。高空坠物的损伤能减多少就减多少，只是他们都没料到魔力消耗竟然如此快速。
王杰希道：“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不如我算呐。”有人懒洋洋地说。
巨大的黑翅在他们眼前展开遮蔽了星空，翅尖上还挂着个脸色惨白疑似晕龙的老术士。
王杰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脑袋一痛，恰好撞在黑龙硬度更甚钢铁的鳞片上，顿时把想说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喻文州寻思要给王杰希取一个大力巫师的外号，一边轻手轻脚爬起来，盘腿坐在黑龙背上，伸腿蹬王杰希，一边四处环顾道：“叶神本体好威风，鳞片跟黑曜石似得。”
黑龙拍打翅膀缓慢降落：“你俩打算化成蝴蝶是不，补天也不是这么补的。”
魏琛终于从叶修翅膀上爬了上来，被喻文州拉了一把，也盘腿坐下喘气儿。叶修早瞧着他想来又扭捏不说，故意颠着翅膀不让他爬上去。魏琛碍于面子，有苦说不出，只能比着中指骂叶修，“你不是人！”
叶修：“我还真不是人。”
“报酬回去再商量，你有让神临继续下去的方法吗？”王杰希揉着脑袋正色道，“降落做什么？”
“你没看见那边有个家伙蹦过来了吗，不让他上来等会又吵我，要死大家一起死。”
王杰希：“快上去，报酬翻倍。”
“锵！闪亮登场！老叶够意思啊，哎魏老大你也来了。”黄少天踏着最后的建筑物跳上龙背站稳，目光一转立刻开始噼里啪啦地讲话，“王给嘿你搞咩事，要是我们家领袖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队啊！”
魏琛意味深长地看算他半个儿子的喻文州和微草队长，又看了看算他半个儿子的黄少天。
黄少天立马醒悟：“唓我都有塞对象囖，还是你队的妹子。”
魏琛大惊：“你小子怎么搞定小唐的？她没把你串战矛上？”
黄少天跟魏琛勾肩搭背：“哎呀是苏妹子啦我跟你说……”
王杰希在心里念了三遍不听不听蛤蟆念经，去问叶修怎么继续神临。
喻文州坐一边听黄少天吹把妹史，实际上黄少天经常被扔卫星射线，要么就是磁悬浮炮，他听得都不忍心拆穿，便在黄少天看过来的时候点头附和对对对。毕竟魔力还没恢复的他现在帮不上忙。
叶修随便想想都能拎出个上古阵法讲得头头是道，语气之确凿就跟他亲自实验过一样。事实上他从前实验过一阵子，但那时候跟他搭档的光明精灵已经不在了。
这么久的时光，骨都作了尘，就剩一把神器撑在叶修手里，暗藏千般玄机。
不易察觉的能量线条隐进星辰中，禁术完成后便没人能察觉到蛛丝马迹，事情进行到此已经成为定局，就算有人看出造假，也扯不出证据。黑龙带着数人下降落地，用鼻孔对着地面上元老院几位长老。
他耳骨上附着的血色龙形耳环，能限制他三分之一的力量，这是元老院同意他入驻要塞的条件。
几个老头都变了脸色。大长老冷冷道：“如果你们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元老院将会执行制裁的权力。”
神意已经出现，大量居民跑出观看天穹异象，看到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有恃无恐。喻文州道：“如你所见，是神意。”
“你怎么知道这异象是神意？你又如何得知它会在这时候降临？”
王杰希对答如流：“受身体里血脉的指引。”
“异象刚出现的时候我便看见你带喻文州在天上，是要做什么？”
王杰希面不改色：“带他见见祖先。”
喻文州不落下风：“入赘还是需要告知祖先一声的。”
他们挤牙膏般一问一答，元老院不问，王杰希绝不多说半句话，甚至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喻文州顺了顺头发。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黄少天早在落地瞬间就带魏琛走了，平常见了这些老头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耍赖。
“如果不是神意，值得我化本体吗？”叶修接受着众多来自周边或好奇或惊恐的眼神，略偏头让过了要砸在他头上的石块，“你们有空琢磨这个，不如多想想快要到这儿的兽潮。”
喻文州慢悠悠道：“能源枯竭在即，不知道各位长老听不听神的命令。我算过还能动用的资源，如果不开辟新矿坑的话，我们在兽潮中撑不过两天。”
他在神的命令四个字上刻意加重了音调，眼角挂起看似真挚却促狭的笑意。
“这两个平白坐了我的背，不扣下来微草蓝雨怕是不给我费用，我先带走了。”
黑龙不等回答，一爪将站在原地的二人抓起，立刻消失在原地。翅带起的风破开厚厚的云层，玄奥的符号仍然闪烁不灭。
喻文州与大长老脸上同时浮现出冷笑。
4
通向矿产的通道在要塞持续不断付出劳动力的情况下终于修筑完成，暂无能源后顾之忧。
叶修给王杰希喻文州各发了一张账单，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稀有材料和各种食物。被狠敲了一笔，王杰希对叶修仅剩的那点儿敬佩之情全掏出来喂了看门的阿黄。
微草成员才返回要塞没多久，大概还得再休整几天才能再度出去狩猎。兽潮到来之后这座要塞就被断绝了通路，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
据柳非报告，元老院并没有什么动静，安静得出奇。但这时候安静却显得诡异了。
王杰希交了狩猎报告回微草，在街边遇见了蹲着教小朋友们“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里头，母亲在外头”的叶修。
王杰希眼角一抽。感情这家伙是一天换一个地方传播一点也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思想。
“你这么喜欢小孩？”王杰希也蹲下来，摸了摸身边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兴欣没事儿做吗，光指导唐柔他们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叶修就对他说，“大眼你不懂，只有小孩最没有偏见。”
举着喻文州画像与“取缔黑暗精灵”横幅的人群从他们身边浩浩荡荡走过，王杰希眼疾手快接住一个被撞倒的孩子，护着他们退到一边。
“黑暗精灵是怎么回事。”王杰希皱眉，“突然像疯了一样要把喻文州拉下来，喻文州做的事情对他们一点坏处都没有。”
叶修正给小朋友们直播瞬间点烟斗，闻言抬起头道：“这你得自己去问喻文州，我不能告诉你。这帮家伙跳墙的原因无非是自己信神而领袖不信，厉害吧。”
他话还没说完，王杰希就没影了。叶修摇头感叹年轻人太猴急，血色耳环随动作摇晃，身形也消失在原地。
既然喻文州的事儿被揭开，那很快也要有人找兴欣的麻烦了，有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5
喻文州常在书上看见神爱万物的字样，便笑笑合上书扔掉。
黑暗精灵与光明精灵同出一脉，魔法天赋卓越，区别只在属性与魔法天赋的不同。神明允许光明精灵居住在诸神国度的范围，却诅咒黑暗精灵的祖先并把他们驱逐到中庭。
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大规模捕杀黑暗精灵并发现商机。精灵直到老死仍拥有年轻时的精致容颜，贵族废掉精灵的魔法将他们豢养起来折磨致死，尸体扔在大街上没人会过问。
若是精灵杀了个人，所谓的人权组织非得跳起来掀了屋子不可。
这年头别说精灵了，连人都没了人权。
王杰希从窗户跳进了喻文州卧室，活像个采花贼。
喻文州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惊醒反手就是一个瞬发切割术，扔得极准。
咒术擦着王杰希脸过去，削断几缕头发，然后切坏了喻文州新换的书桌。
王杰希不敢怒也不敢言，暗暗掂量喻文州被吵醒破坏力有多大，一面担心自己未来会不会像书桌一样被切掉个什么零件。
喻文州大发慈悲地掀起被子一角，往里头挪了点儿，拍了拍床上空出来的位置，“先暖和了再说事儿。”
王杰希从善如流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带着一身四处奔波的寒气。“怕冷着你。”
他先去了喻文州办公室，又去了蓝雨训练场，甚至还跑了趟能源通道，就是没想到喻文州在这时候会跑回房间睡觉。
喻文州嗤笑：“说一套做一套啊王大队长。”
王杰希双手箍紧喻文州腰，从背后嗅喻文州脖子，像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
喻文州在被窝里捂了挺久，浑身暖洋洋像个火炉，因为侧躺露出总是掩盖在长发或兜帽下的耳朵，与人类的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喻文州被黄少天一剑挑飞掉下台，刚好落到骑着扫帚瞎几把晃悠的王杰希身上，王杰希一个没抓稳俩人就一块儿跳了扫帚，跟跳车似得。
那时候他就想，这男孩还挺好看的。
确实是好看，眉清目秀又不女气，一双眼睛笑起来就好像落进了星星。那会儿喻文州还跟黄少天不对付，其实是黄少天单方面闹别扭，才有了天上掉下个喻文州，现在想来还要感谢一下黄少天。
喻文州被他弄得痒，略躲了躲，在王杰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昏昏沉沉快要睡着。
只是层被子，却像世间最坚固的屏障，里面好像有睡眠魔法，王杰希也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慵懒状态，所有要谈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把喻文州抱得更紧些，呼吸逐渐平稳悠长。
王杰希彻底陷入带有喻文州身上清爽味道的梦以前，只想着去他妈的黑暗精灵人类元老院，反正这个人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他重新了解了占有欲的含义——像个守财奴，要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锁起来，谁都别想看到。
6
“在我的家族里，有人做了殉道者，而我偏要活着。”
直到出了要塞，王杰希才回想起喻文州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那天他扬着头，眼底映着数不尽的橘红色灯火，好像要从自身开始燃烧起来，那火焰能把一个时代都点燃。
风雪从远处卷来，夹杂兽吼与血液冰冻过度后的甜腥，要塞像只伏在雪地里的巨兽。王杰希看见了逆风雪而行的微草队员坚毅背影，他握着灭绝星辰，迈开大步，走在了最前面。
微草赶在兽潮到来之前出发，去寻找世界之树。
他们是这时代的拓荒者，即使前路漫漫不知尽头，仍勇往直前。
王杰希有自己的责任与坚持，这些都不会为喻文州而改变，就如同喻文州也不会为王杰希改变自己的目标，但他们仍然相互吸引，像两块磁极不同的磁铁。
紧密，不可分割。
三天前王杰希接到喻文州发布给微草的委托信，信中详细告知了王杰希寻找世界之树的原因。大部分队伍都还在外没有回来，只有微草最合适在兽潮之前出发，信里还附着地图与世界树可能出现的地理位置，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游行运动已经白热化，范围从喻文州牵扯到叶修，再牵扯到霸图的狼人林敬言，一次性把三支为要塞安全累死累活的队伍拉下了水。
街上到处都有人谈论他们三个，肆无忌惮——反正说话不犯法的嘛，在浩劫里又有什么法律可言。
本来没什么饭后谈资的人们又有了可以说的话题——说一说又不会给当事人少块肉，没什么关系的嘛。
有人挖出了黑暗精灵从前的历史，于是要塞间开始流传多少食物能源能豢养喻文州，要怎样废掉他的魔法，把他钉在神的祭台上。
“黑暗精灵仇视人类，他大概也是那样的吧。所以他的存在威胁到诸我们生存，说不定暗地里就在害人，表面功夫做给谁看呢。”
“尼德霍格一口火就能毁了我们，要塞里怎么会有这么野蛮危险的物种，他该死。”
“他对要塞做过贡献吗，赖在这里……他可是代表绝望的龙啊。”
“日与月都是狼群吞噬的，他是狼人呢。”
“异类。”
有人列举出喻文州的功绩与勋章，告诉人们叶修并不野蛮，展示林敬言温和有礼的一面。但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浪潮里，然后听不见了。
可怕的陋习过了几千年仍然存在。时代已从农业文明过度到工业魔法文明，诸神的黄昏却又使文明迅速倒车，一切胆感反歧视的人都要被碾在愚昧的车轮下。
事件中心的三位主儿云淡风轻，王杰希只好忍了下来，只埋头与队员准备行装与药剂。
黄少天也不怎么在热闹的时候上街了，专门挑着人少的时间快速穿梭赶路，天知道他私下砍坏了多少东西。
喻文州该做什么做什么，还对撰写要塞定期专栏的记者讲，很开心终于能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叶修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路上人家大喊黑龙的时候还大方挥手示意，对对对我就是，没想到我这么出名，谢谢你们的支持。
林敬言成天发挥职业玩砖优势修一修防御工事，再拦一栏想要气贯长虹轰飞这些家伙的方锐，实在拦不住就到床上劝，小日子非常滋润。
直到出发，王杰希都没再见到喻文州本人，大多数消息都是徐景熙匆匆忙忙代为转达的。黄少天卢瀚文天天不见踪影，据说是去霸图帮忙了，更大可能是闹张佳乐去了。难为韩文清没把他扔出去。
郑轩总一脸压力山大地告诉他领袖不在。叶修一问三不知。
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有本龙清楚。
喻文州在城墙上目送微草队员离去的背影，显得很开心。他把衣服再裹得紧些，仍然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漏风。
那些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大雪很快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喻文州转身下城墙，到处找不到韩文清制订迎击计划，只好去会议室等着，一推门看见百无聊赖在房间里东摸摸西摸摸的叶修。
叶修隔空点了点冷茶，魔法作用下茶水重新变得滚烫，“你就这么把大眼框出去了？”
喻文州在一旁杯架上翻找，居然看见了标着黄少天名字的专属杯子，大概黄少天是这几天来烦张佳乐太多次的原因。他拿黄少天的杯子倒了茶，悠悠捧着暖手。
“我不希望他参与进来。若成功就与他分享结果，失败了我们会死，或者比死更难过。”喻文州淡淡道，“我早就说过，这种不确定的后果我来承担。”
“你能怎么承担，”叶修笑道，“元老院要从我们手里拿的可不是财富。”
喻文州也笑：“寻个春天到来后能听溪响的地儿，白衣烛火加一把流光宝剑，若这还不够，我就没别的东西能拿出去了。”
“觉悟很够啊小火鸡。”叶修敲烟杆，“他们想对我们下手很久了，抑制我力量是第一步，舆论是第二步。你不怕大眼半路跑回来？”
“不怕，他不可能找到世界树，地图是我对比古籍画的，理由是胡扯的。”喻文州喝了口茶，深深地吐气，“兽潮一到他一个半月以内绝对进不来，这段时间足够出结果了。”
“你对自己挺狠。”叶修评价。黑龙眯着眼睛凝视这个黑暗精灵，然后移开了目光去翻自己能用的杯子，“哎哟老韩这杯子纯黑的，几个月不洗都没关系。”
喻文州笑了一声，眼角余光瞥到了正进门的韩文清。
韩文清：“你几年都不洗杯子，黑的白的没区别。”
叶修被当场抓包，毫无愧色，“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小乔很能干又尊敬前辈，每天都帮我洗杯子。”
韩文清懒得理他，接了热茶往叶修面前一推。溅出几滴茶水落在叶修手指上，叶修面不改色在韩文清外衣上擦掉。
喻文州只当没看见，笑着跟韩文清打招呼：“上午好啊老韩，我来开作战会议，新杰没来吗？”
韩文清一拳揍叶修，一边答：“他应该在防御工事那边，我去叫他。”
韩文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喻文州又用魔法热了一道茶水，捧着杯子眯眼睛凝视那条黑龙，与叶修方才凝视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最后黑暗精灵下了结论：“你爱人类。”
黑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笑得温和且包容，这样的表情很少出现在这张总是带着欠揍笑容的脸上。
“大概是的。所有的种族都是贪婪自私的，人也一样。这些狡猾的小东西很有乐趣，不然我也不会在中庭停留上千年了，人实在是一种令人痛恨又令人热爱的物种。”
“我也这么想。虽然人是灭绝黑暗精灵的直接原因，但我恨的人已经死了，我没必要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喻文州说，“我们是要向前看的。”
7
王杰希一去就去了两个月。
喻文州给他的地图上标了三个地点，王杰希根本没走另外两个，径直对照山势去了最远的那一点，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召唤他。越接近那里，王杰希的体温就越高，却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后来直接成了一个人形自走移动火炉，夜晚扎帐篷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抢王杰希身边的位置。
王杰希也很无奈，只能墩墩墩地多喝几口水冷静一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大概与他祖先的血脉有关联，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他只能像快要溺水的人那样，死死抓住这缥缈的感觉。
地图不详细，他们走了太多的弯路，要塞外的世界危机四伏，经常有睡到一半突然雪崩之类的意外情况，好在有袁柏清这个靠谱的治疗。但袁柏清经常把十字架一撂，拿着刀就对着野兽刚，颇有他师父方士谦的风采。
刘小别在雪地里练就了快手刘之光速砍柴剑，觉得对上蓝雨那个用重剑的小鬼又有了压倒性的胜利。能够面容冷峻一口气劈上二十来根木柴的快手刘悄悄咪咪跟在王杰希旁边取暖。
王杰希在休整的时候总会不显山不漏水地想想喻文州到，想喻文州在干什么，想喻文州在下怎样的一盘棋，想要塞里局势的风起云涌。
离开之前高英杰一直在盯蓝雨的动向，一切正常，该训练的还在训练，该闹张佳乐的还是去闹张佳乐。
如果这一切都是喻文州有意透露给高英杰以麻痹他的假象，那就说不准了。
王杰希十分怀疑喻文州发出这道寻找世界之树任务的原因，奈何信上完全公事公办，写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远方那东西的呼唤，他早就扔了那什劳子任务强行穿越兽潮回要塞了。
如果地图结合魔法探测没错的话，前方就是目的地。
灭绝星辰乖顺悬浮在王杰希手边，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说来奇怪，进入这个峡谷之后气温开始微弱地升高，王杰希体温回落至正常。峡谷尽头仍然有雪，却从雪下露出了鲜嫩的绿，颜色比微草的队服浅一些，生机勃勃。
那是一丛自然生长的嫩芽。
自从诸神的黄昏携带隆冬到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自然生长的嫩绿，墨绿色的耐寒植物除外。他们瞪大了眼，却谨慎的没有靠近，也不发出声响。
王杰希有些颤抖。深深浅浅的绿色在他眼前大片铺开，花树开得正好，湛蓝色的天空上悬一轮金色的太阳，仿佛是一个另外的世界，拥有他们三年没见过的所有美好，幻境一般让人不敢相信。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抑制着声音里的激动：“前面是……草原和森林，还有太阳。”
“队长，哪儿有草原？”柳非疑惑道，“峡谷尽头还是雪。”
“确实是雪，只有这几棵幼苗。”
“我也没有看到草原，队长是不太累然后看错了？”
王杰希愣了愣，试探性地往冰雪与草原的分界线上扔了块儿石头。
石块像是碰见了什么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在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有古怪。”袁柏清道，“我来！”
袁柏清伸手往前摸，摸到一片无形的墙壁。他拿绑在腿上的刀去扎，也并没有什么鸟用，反而卷了刀刃。
王杰希也伸手去摸，目睹了他的手突然消失在现实中的微草队员目瞪口呆。
王杰希平静地抽回手，消失的部分仍然完好无损。“看来我能进去。”
高英杰也被挡在了墙外，闻言担忧道：“队长不能一个人进去，危险。”
刘小别皱着眉毛，“可我们都进不去。”
“你们在这等我一周，如果我没出来，你们就回要塞。”王杰希把多余的装备全部分给他们，自己只留下了武器和食物，显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言，“有一半的可能，世界之树在里面。”
他扭头笑了笑，挨个摸了摸这些孩子的头颅。他们本该在学校里好好念书，却被诸神的黄昏逼迫着快速成长。现在到了他们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也没有必要。
“这一路上你们成长得很快，足够肩负微草的未来了。”
说完他就走进了那道墙，消失在队员们的视野里。
不知前路如何。王杰希仍然像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
8
叶修扛着伞蹲在要塞高墙上，下头是数以万计饿得眼冒绿光的野兽。他把烟灰肆无忌惮地弹到墙下，这次张新杰终于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一队开炮，苏沐橙准备。”叶修道，“要吟唱的都去张新杰那边听指挥，近战待命。老韩你别想冲，等清了一圈场再下去。”
“喻文州呢？”韩文清道，“蓝雨那边人没来。”
“他们搞事去了，过会儿我也去跟他们一起搞。”叶修瞟了韩文清一眼，拎出个挺久以前的同名同姓梗，“生活给了我考验，就要勇敢地面对。”
这话是个叫韩文清的女人说的，被叶修他们玩了很久的梗，这时候又被提出来，韩文清冷哼一声，一把拽起叶修的胳膊，掷铁饼般往要塞墙外一扔。
“老韩你心眼儿咋这么坏。”叶修叼着烟斗在空中笑，名为千机的伞在他手里展开成机械旋翼，并带着他缓慢下降。龙威倾泻而下，距他近的野兽一阵骚动，惊恐后退几十米。
“下来一部分近战，大干一场吧。”叶修仰头喊。
韩文清道：“生活给了你考验。”
“……”
郁郁葱葱的绿直往王杰希眼里扑，三年没见过大面积绿的王杰希就忍不住多看两眼。本该在狼肚子里的太阳仍然好好地挂在那里，忠实地提供光和热。王杰希一面走一面脱厚厚的外衣，揉成一团塞进背包里。
他在山上朝下俯瞰，这片天地的面积非常之大，望不到尽头。大约中央的位置，巨大的树伫立在那里。说是巨大已经难以描述了，千人大约都不能合抱这棵支撑天地的树，它高耸入云，就算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历史的威压。
人在它的面前渺小如蝼蚁。
王杰希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这就是传说中根系伸向诸神国度，中庭与死人之国，承担宇宙重量的世界之树。
如果喻文州这时候能在他身边就好了。王杰希忍不住地这么想。
“有人进入世界之树的空间了。”叶修忽然道。
喻文州已经摆平了元老院覆灭后所造成的舆论风波，正在等黄少天回蓝雨。事实上喻文州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他，他只是坦坦荡荡地，诚恳地，将他所有的选择与元老院的做法公正地讲了出来。
权力被分割成三大块，分别掌握在划分了区域的各个为要塞存活拼死拼活的队伍手里。
“世界之树真的存在啊。”喻文州感叹，然后猛然一顿，“进去的是不是王杰希？”
苏沐橙惊讶道，“你不是感应不到它了吗？”
“入世之后确实不能再感应……可突然它的位置又能被我感觉了，不知道是不是大眼，但八九不离十。”叶修放下烟杆，“我得去一趟。”
喻文州起身，“我一起去。”
苏沐橙站在后面没说话，但眼神中透露出绝不放心你一个龙去的意思，如果不让她跟着，大概之后一整年苏沐橙都会不理他，叶修只好答应了。
叶修跃出窗口化作黑龙，喻文州与苏沐橙相继跃到黑龙宽大的脊背上，他便一振双翼飞向世界之树所在的方向，翅膀尖上挂了个晃晃悠悠的剑圣。
喻文州哭笑不得，把黄少天拉上来，就去了叶修脖颈处坐着，把空间留给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喻文州拍叶修鳞片：“皮皮虾，我们走。”
“你跟谁学的这些东西，信不信我吃了你的皮皮虾。”
王杰希走了两个月的路，叶修只飞了两天。因为他知道世界之树的确切位置，也不用担心有野兽胆敢冒犯，全速飞行之下仿佛一支穿云利箭。
“一支穿云箭，千里来相见。”喻文州调侃他。
说来也巧，这一行四个没有一个是人类，黑龙光明精灵黑暗精灵和一把剑。叶修解释世界之树的领域正在排斥人类，所以人是进不去的。之前它突然屏蔽了我对它的感知，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打开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能看到那宏伟高大的树，叶修在它面前也只是一个小不点。他们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在天地面前有多么渺小。
喻文州与黄少天第一次见到世界之树，连黄少天都短暂地闭上了嘴。
叶修降落在世界之树的根系下。它露出地面的根系也十分粗大，且生机勃勃。他们都有三年没见过绿地了，踩在上头只觉得如梦似幻，黄少天甚至想在地上好好的打两个滚。
其中一根根系上有个硕大的洞口，叶修随手扔了两团火到洞口专门制作的灯里，洞内瞬间就亮了起来。
里面铺着一层厚灰，仍然能看出生活过的痕迹。叶修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在树藤编织成的床缝里找出一枚牙齿，擦了擦，小心地放进怀里。
“这是我换牙时期弄丢的一枚龙牙……当年就是找不到它，不然还能再卖五千金币。”
“这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苏沐橙说，“世界树召唤你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叶修老实回答，“或许只是想把我叫回来重新守护它。”
苏沐橙沉默了一下，“我先去看看哥哥，这么久没有跟他说话，他一定很寂寞。”
黄少天转身就跟着苏沐橙跑了，一边道，“哥哥？什么我还有个哥哥，喔我可以跟他说很多话不会发生家庭矛盾的。笑一个啊来别绷着……”
“从前你住在这儿啊，不错的地方。”喻文州在洞口找了个位置坐下，眺望四方翠绿，“我要怎么才能在这里找到王杰希？”
“我出生在这里。尼德霍格消失在深渊里了，世界树把我孕育出来，给我守护这儿的使命。”叶修道，然后开了个小玩笑。“我不知道，他那一色儿的绿跟草原都混一块儿了。”
喻文州就笑，也不答话，就看向远处花树丛生的地方。他跟王杰希第一回约会就在花树下头，什么品种不记得了，只想起王杰希温酒看月落，见他来便笑了一下，花雨缤纷。
那时候喻文州还是少年模样。
彼此都不轻易讲感情，却都刻到了骨里头。喻文州此时看花，还是只能想王杰希。他念流连必是多情处。他念当时只道是寻常。
叶修道他要去树顶找金焰雄鸡问个清楚，便飞走了。
只剩了喻文州一个坐在树根上，厚重的衣服都脱了，就一件薄薄的打底黑色长袖。他看了很久的花树底下忽然钻出个人来，一身绿油油的制服。
“哎呀，”喻文州说，“这不是传说中的大力巫师吗，好巧好巧。”
“……”王杰希道，“巧你个头。”
喻文州还是笑，从树根上跳了下来，走了几步去抱王杰希。手还没挨着王杰希呢，头就被摁到了王杰希怀里，压得喻文州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还是紧紧地抱住了王杰希。
“还好你没有胸。”喻文州道，“你想让我窒息就直说。”
王杰希嫌弃他，“你能再破坏点气氛吗。”
“能。”喻文州坦坦荡荡，“我还能把少天叫过来给你来一首唱山歌。”
王杰希：“算了，这样就很好。”
喻文州问：“你怎么来的？”
王杰希指了指背包，“曾有我的一位祖先陨落在这里，他的遗骸呼唤我，我能才找到他敛了尸骨。”
喻文州点头表示知道了，带他到了叶修小时候住过的洞穴里，把来龙去脉慢慢讲给王杰希听，从王杰希出发之前一直讲到刚才，期间王杰希一直没松开喻文州的手。
王杰希听来听去有点不对味，琢磨出喻文州确实在框他的时候登时就要撅了喻文州那杆灭神的诅咒。
叶修：“打情骂俏出去，我跟你讲不要欺负一条老龙的眼睛。”
王杰希登时转火：“你来的正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回事。”
“解释诸神的黄昏到来的原因可以，其他的收费。”
王杰希惊道：“什么？”
喻文州也惊道：“你知道了？”
“我刚才问了树冠上的金焰雄鸡，它千万年都呆在世界树上，最了解变化。”叶修点起烟，“简单的说，世界之树就是整个世界的意志。因为人类破坏了炼金术语名为‘规则’的东西，毁灭了其他种族，所以它决定破而后立。”
“它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就算它不动手，等个几万年，又会出现新的生命。当它认为剩余的生物对中庭，诸神国度与死人之国已经没有威胁了，就会让浩劫慢慢褪去。”
喻文州道：“这么说，春天还是会到来的。”
王杰希道：“没有办法能够改变世界树的意志的话，熬过冬天就好了。”
喻文州道：“春天可以去抓鱼。”
王杰希道：“还可以打兔子，不错。你那套渔具还收在我床底下。”
叶修道：“你俩跟说相声似得一唱一和，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比如跳个火山什么的。”
王杰希笑了笑，“火山就算了，跳扫帚还是可以的。”
三天后他们离开了世界之树的范围与微草几个等在峡谷口的队员们汇合，冰雪重新侵占视野，又是一副永远没有尽头的冰天雪地与极端危险的荒原大地。
但这都不要紧。
因为在这片恶劣的环境中，他们仍然会有新的未来。
他们是诸神的黄昏中的先锋者。
王杰希用力地回握喻文州的手掌，即使他们露在风里的手都冷得像冰块。彼此的东西都牢牢握在手里了，谁也别想让王杰希或喻文州吐出来。
完。
没有写进去的一丢丢
光明精灵是神的宠儿，苏沐橙的族群定居在诸神国度边，苏家兄妹因战争意外流落中庭。中庭通往诸神国度的唯一通道虹桥被战火毁灭了，他们回不去，诸神也出不来。
黄少天一天擦八遍的剑就是他的本体，剑在人在。本体被苏沐橙拿着的时候会嗡嗡嗡地发出剑鸣。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稀有材料打了一架，以黄少天请苏沐橙吃甜点告终。
粤语紧急求助了景三，感谢她2333她说唓这个语气词满满的嫌弃，好像还挺好用
叶秋与叶修一同在世界树下诞生，不知为何战斗力弱到爆表，仗着黑龙爱财的天赋，用叶修和自己换牙时候掉的龙牙卖钱赚了第一桶金，在商圈混得风生水起。五百岁的时候养了只狗叫小点，因为小点死了蓝过了好一阵子。
喻文州有天闲得无聊叫王杰希比心，然后王杰希拉了好几个微草队员给他比了个五角星。
月亮被狼吞掉啦，老林在诸神的黄昏里很滋润，完全没有变身的危险。一旦方锐去撩菜，老林就会在床上变身(并不
6H @陌小殊
